奥特曼卡牌火了。
此前有媒体报道,山东济南的一位小朋友在千佛山许愿,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套限定版的奥特曼卡片。这段视频在网上迅速走红,不少网友笑称“这么虔诚的孩子,必须得给一张了”。
这股奥特曼卡收集热正在席卷时下的小学生群体,全国各地校门口的小卖部,比学校见证了更多小学生的喜怒哀乐。
(资料图)
其实,作为父母辈的85后、90后们对这一切并不陌生。
30多岁的他们望着孩子,满眼都是自己20年前的影子——他们也曾痴迷于购买干脆面,收集“水浒传”系列卡片。
但家长们所陌生的是,如今的奥特曼卡已经成了“印钞机”。其背后推手公司卡游成立至今不过3年半,在未经官方确认的报道中显示,其净利率超40%,年净利润超10亿元,足以挤进1100家公司聚集的创业板TOP 30。
在这30年间,集卡玩法是怎么拿捏两代人,又如何从无到有,成为一个吸金能力十足的消费产业的?
严格意义上讲,85后、90后们熟悉的集卡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产业。
故事还要从90年代初说起。
1991年和1992年,两大台湾方便面巨头康师傅和统一相继进入大陆市场,二者的竞争关系彻底打响,针对彼时大陆地区逾2亿青少年,康师傅和统一在产品、营销、渠道等多方面展开了激烈厮杀。
比如相较于传统的煮面、泡面,能直接干吃的方便面更能满足青少年的需求,所以在90年代中期,两大企业推出了专为干吃而生的方便面——干脆面。
而作为一个专门面向青少年的细分市场,干脆面也需要新的包装,所以就有了统一的“小浣熊”和康师傅的“小虎队”,两家甚至还专门为产品设计了虚拟形象。
随面附送小玩具,借此吸引少年儿童群体的消费欲也造就了一大战场。
小浣熊有“百变天书”,即一种可以通过折叠变化图案的卡片,每个卡片可以变出4个图案,连在一起是一个完整的小故事。
小虎队则推出了“旋风卡”,单卡形式回旋镖,多张卡片又可以组合搭配,拼出不同的炫酷造型,堪称“低配版乐高”。
但无论送什么小玩具、有多少玩法,两家企业的目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争夺方便面市场。
无论如何,统一和康师傅也在这个阶段打的有来有回。
直到1998年,战争被统一终结。
在这一年里,统一推出水浒英雄传系列卡片。卡片全套共114张,由108将与6大恶人组成,系列卡片并非一次性发布,而是按照每个月制作3~5张人物卡的节奏,分批绘画制作,夹在小浣熊和小当家两款干脆面中上市。
水浒卡一出,数以千万计的红领巾少年都疯狂了。
有些人把午饭换成了干脆面配矿泉水;有些人不惜跑到别的城市,只为提高买到新卡的几率;有些人练就了“隔着袋子摸卡大小就能判断值不值得买”的本事;更有不少人只为了买卡而买面,卡是要留下的面是直接扔的......
说一句盛况空前,不过分。
统一的胜出或者说水浒传卡的风靡,更多依托时代大环境带来的小红利。
一方面,从90年代中期到90年代末,互联网和电子游戏尚未普及,国人的物质条件也远不如今天富足。
对于绝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小孩子来说,娱乐方式非常有限,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户外疯跑着玩罢了。
水浒卡的问世,给当时的少年儿童们带来了成本足够低廉——在任何一个小卖部只需要花5毛钱就能买一包干脆面——的新娱乐场景。
另一方面,1998年,央视开年大戏《水浒传》首播,在全国得到了广泛好评,一时间万人空巷,风靡南北,圈粉无数。
其中诸如林冲、武松、鲁智深、李逵等等形象,都跃然纸上,陪伴着85后、90后的童年成长,至今仍深深刻画在这一代人的脑海中。
更不用说,“大河向东流,天上的星星参北斗”......一首《好汉歌》已经成了永恒的经典。
当然,统一集团对“水浒卡”的打磨制作也非常用心。这仍然要说到,央视版《水浒传》不仅在国内掀起了收视狂潮,也远渡海外,成为了日本漫画家们喜爱的一大题材。
统一“水浒卡”灵感就取材于日本插画家正子公也的《绘卷三国志》,其没有为了节省成本而使用风格偏卡通的内部人员,而是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合作方奥美广告,先后有5位画师参与其中。
在此基础上,“水浒卡”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款以水浒为题材的传统水墨好汉图,而是被赋予了中式水墨+日式漫画相融合的风格,既做到了创新出彩,又撇弃了稚嫩童真,贴合年轻人群的喜好。
紧随其后的康师傅也为小虎队干脆面推出了同样风格的“天龙八部”卡,但一步慢,步步慢,形势比人强,其影响力远不如统一“水浒卡”,到2002年,翻盘无望的小虎队被康师傅放弃,宣布停产。
在少年们的集卡狂潮中,统一赚的盆满钵满。
2001年,水浒传卡片全系列发行完毕,统一集团在大陆市场的营收规模达到了206亿新台币(约48亿人民币),其中小当家、小浣熊两条产品线贡献不菲,这一年志得意满的统一直接盖了一座新办公大楼。
令人遗憾的是,统一没有尝试延续“水浒卡”的剩余价值,而是直接宰杀掉了这只下金蛋的鹅。
2001年底,统一推出“水浒团圆卡”,只要在干脆面中吃到它,就可以直接兑换全套的水浒卡。2002年,在统一的默许下,全国各地商店开始出现商家直接出售全套水浒卡的情况。
这彻底破坏了游戏规则,不仅直接抹杀了在此前2年多时间里,玩家们为收集卡片而付出的精力和财力,也无疑大大挫伤了玩家们的感情——一些买了全套卡的人甚至会嘲笑当初费尽心力来收集卡的人。
我身边就有朋友看着别人只用了短短几天,就达成了自己辛苦两年的成果,发誓再也不会玩集卡了。
如今想起来,恐怕还是有不少人想对统一的这些骚操作,喊出日开头、钱结尾的那五个字。
但另一方面,在送卡卖饼这个玩法上尝到甜头的统一没有就此止步,其在2003年前后又相继推出了三国、西游记、封神榜等众其他系列卡片。
可这后来的一系列新卡种都延续了水浒卡水墨+日漫的画风老路,风格再无创新,加上相当一部分消费者不愿再上一次当,所以再也没能复刻水浒卡系列的辉煌。
更重要的是,这一时期,互联网快速兴起普及,带来了新的线上社交和娱乐场景。
1999年底,腾讯的QICQ 在中国大陆注册人数突破500万,显露成为最流行社交工具的雏形。2000年7月,国内第一款网络游戏《万王之王》上线。到了2003年,传奇、奇迹、大话西游、魔力宝贝、石器时代等众多日后的热门游戏都已陆续步入舞台中央。
此外还有动漫、视频等更多线上娱乐方式粉墨登场,成为了青少年们的心头好。
这其实意味着,集卡老玩家们随着年龄增长,逐渐告别了干脆面这种零食,而本应接茬续上的新年轻群体,消费倾向也被互联网所“截流”。
至此,集卡热逐渐退潮。
但新一波的涨潮也在此时开始积蓄力量,新的风暴已经出现。
同样在水浒卡告别高光时刻的2003年,一个叫李奇斌的浙江人,在自己的家乡创办了一家名为“甲壳虫”的玩具厂。
没有人会想到,在十多年后,这家公司会孵化出一家独占国内集卡市场90%份额的龙头企业——卡游。
甲壳虫玩具厂最开始以设计和开发动漫玩具产品为主业,在2003年~2010年间发展迅速,在全国范围内发展了180多个一级代理商。
2010年,随着业务版图扩张,李奇斌又创立了甲壳虫动漫,开始代理国内外各大卡通品牌,从玩具制造成长为集动漫品牌管理、衍生品开发、设计、生产、整合营销于一体的集团公司。
到2014年,甲壳虫动漫渗透的线下渠道已经超过10万个,校园周边的小卖部是其渠道渗透重心。
2018年,关注到奥特曼IP的李奇斌再度出手,成立子公司卡游,拉开了新一轮集卡热潮的大幕。
事实上,从2003年的甲壳虫玩具厂到2010年成立甲壳虫动漫公司,再到2018年成立卡游,这家企业在十几年发展中真正做对了两件事:
其一,在全国几百座城市发展代理商、铺设渠道,与小卖部、零售商打成一片,也最大程度的覆盖触及中小学生群体,这为掀起奥特曼卡收藏热奠定了基础。
仅在线下,依靠经销商的大规模铺货,卡游的产品就遍布全国31个省、区、直辖市,覆盖率超过了90%。
有媒体报道指出,卡游还设定了省级、市级等层级代理,在江苏的一些小城市,代理一年有数百万元销售任务,省代的指标更高,卡游还开发了“卡游进货宝”来管控经销渠道。
其二,卡游依托甲壳虫在动漫产品领域的多年积累,拿下了包括日本东映、迪士尼、芬兰Rovio等国内外多家卡通公司的IP代理权。
2019年,李奇斌曾对媒体表示,他们拥有70%以上国内外流行动漫的产品授权,此外还在全国有100多个核心经销商,产品遍布10多万个终端门店,从版权到产品再到渠道,形成了闭环,这就是他们的核心竞争力。
先发渠道优势,后有正版授权,这两点帮助卡游牢牢把持着行业龙头地位,得以一家独大。
其实,集卡玩法之所以能流行,并不难理解。
其本质上是IP+盲盒。
IP吸引受众,90年代的水浒传108将,代表着英雄和义气,如今的奥特曼,代表着光和正义,这些经典IP本身就是90后和10后两代人孩提时所耳熟能详的内容,所蕴含的正向特质也更能吸引少年儿童。
盲盒则会赋予玩家随机获取的不确定性与“隐藏款”、“稀有卡”的巨大诱惑。
在心理学中,不确定性的奖励会刺激多巴胺的分泌,从而让人感受到更大的快感,吸引玩家持续投入消费。
此外,集卡换卡还成为了一种社交方式,获得同伴间的认同和自我满足。
当年90后抽水浒卡的“一人开包,全班围观”和今天班上的同学一起玩卡,可以可以交换、对比、一起玩,有交流的共同话题,都是如此。
而那些能够抽到稀有卡的孩子,也会在同伴群中更有面子。
话说回来,在国内,集卡依然是个非常小众的行业。
这既体现在市场层面,卡游独占90%的市场份额,收割上亿小学生,按照其营收计算,整体市场规模只有几十亿。
也体现在玩家层面,只要受众的年龄稍微长大,集卡就会变得缺乏吸引力。
与之相比,无论是继续痴迷于盲盒——就会有泡泡玛特、NFT等更有吸引力的玩法替代,还是转向其他消费——也有网游、直播、短视频等更多花样繁杂的娱乐方式。
如今回头看,奥特曼卡收集热,更像是30年前水浒卡收集热的一次历史轮回,谁也无法否认,这是两代人的儿时回忆与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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